文／尘雪

中年女性决定改换职业，会怎么样？中年女性离婚，会怎么样？中年单亲妈妈失业，又会怎么样？

在奈飞新剧《四十才开始》（On the Verge）里，这些都在发生。该剧讲述的是在新冠疫情发生两个月前，四名住在洛杉矶的女性的故事。

这部总共集的写实轻松剧跟经典美剧《欲望都市》、西班牙都市剧《瓦莱里娅》（Valeria）和美剧《绝望主妇》有些类似，主角都是四位女性。但最主要的是《四十才开始》聚焦的女性是岁——这一无人关注的“文化盲点”。

正如前好莱坞记者、作家安·斐利比所说，目前关于女性中年危机的文字作品并不多。这部《四十才开始》因题材的稀缺而显得难能可贵。

而对于中国观众来说，该剧最大的特点之一是让我们看到，性别歧视和年龄焦虑并非中国女性特有，而是全球女性共同面临的问题，如何摆脱这些负面影响，剧中女主角们的经历可以给人启发。

人到四十，一地鸡毛

《四十才开始》的主角之一是法裔女性朱斯特（Chez Justine），她在洛杉矶拥有自己的同名法式餐厅，同时也在写作自己的厨艺书籍。她的丈夫Martin(马汀)是一名建筑师，但自从他们从法国搬到美国洛杉矶后，她一直都在寻找工作，他们育有一子。

另外三位女性角色，一位是失业后正在求职的波斯裔律师，一位是收养了一名亚裔养子的拉丁裔单亲母亲，还有一位则是有家族基金的富裕女设计师。多元文化在此碰撞，共同诉说着她们的爱情、家庭与事业，最终，四个人的女性友谊相伴她们度过了中年危机。

该剧的主演、监制和编剧是同一个人：“爱在三部曲”的法国女演员朱莉·德尔佩（Julie Delpy），她的演技以“真实自然轻松”著称。这部剧延续朱莉·德尔佩的话痨风，结尾开放式，琐碎日常生活主题中有女性主义和环保主义等诸多元素构成内里，时而荒谬搞笑，时而复杂风趣。

第一集就是失业后的波斯裔律师雅斯名（Yasmi）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后崩溃。三个女性老友找到在海边的她，陪着她一起坐在沙滩上看落日，感受当下这难得的美好与平静，但一个露着屁股沟的邋遢流浪者醉醺醺地走过来，挡在她们和落日之间。而她们笑对此幕，或者这就是那句著名的法语C'est la vie（“这就是生活”）的完美诠释。

这部剧让中国观众发现，性别歧视和焦虑不只是中国女性的问题，欧美女性一样在经历。朱莉·德尔佩创作《四十才开始》也是有感而发。朱莉·德尔佩在年接受欧洲电影奖采访时曾说过，“电影行业中存在性别歧视和男性至上主义，是发生性骚扰事件的根本原因。男性利用权力获得性，女性通过性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自称是女性主义者的朱莉指出，以往很少有人讨论电影业的性骚扰问题，直到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公开谈论了。

在男权社会里，中年女性除了经受年龄焦虑，还要遭遇性别歧视。女性议题研究学者戴锦华说，我们希望解决的女性议题，并不跟社会问题进步的议题同步，甚至可能是背道而驰。这意味着女性议题和权益，有时候是跟主流社会相反的，因而女性会遭遇更多的发展困难。

《四十才开始》中流露出的女性主义关怀跟朱莉自身的经历与体悟息息相关。她指出，女性没有获得跟男性一样的机会、资源和社会地位，这是问题所在。一般欧洲金融业的金钱都由男性控制。她为自己的电影公司向欧洲的投资者们拉投资时，男性投资者往往不太愿意投资，“他们认为女性情绪化，不可靠，失控，疯狂，会让他们的投资面临无法获得回报的高风险。”朱莉说。

国别不同，但女性面对的中年危机相同

与剧中人物相比，中国中年女性面对的性别歧视和年龄歧视也不小。有人总结说，中国中年女人最容易和三件事过不去：离婚、减肥、赚钱。

爱情到了中年人这里，早已从曾经的小鹿乱撞、你侬我侬变成了左手摸右手般没有感觉的亲情关系。离婚也在这个时候最常发生。就像电影《，，》中四十岁的莉莉发现丈夫出轨的秘密后跟他离婚。在大众的刻板成见中，男性一般会在经历中年危机时娶一个更年轻的人，而中年女性的形象则是疯狂的单身的爱猫女士，或已婚的冷酷的职场强人。

而中年发福也是常事，或者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压力，或者是从人体发育角度来看，中年人的新陈代谢变慢，脂肪一旦堆积就很难减下来。将健身纳入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不失为一种健康的中年生活方式。

此外，到了中年，你会发现，很多事情都需要钱解决。工作事业和家庭生活兼顾很难，花钱请保姆是解决之道，充实的经济能力在这个时候将发挥作用。如果幸运的话，此时的你已成为一名女性中基层管理者，但也会面临再次晋升难的问题。因为越往上走职位的限制程度越大，大多数公司一般会考虑提拔男性为主，而女性被提拔的几率较小。除了女性管理者本身管理能力的弱势外，大多数公司还会考虑到女性会将时间和精力放到家庭上面去。

如果你不幸地收入微薄、能力一般，在大城市里跟小年轻挤在合租房里，在百货店里上班，这是大众对中年没有实现经济独立的女性的描绘。

如果更不幸的是，你此时失业并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像《四十才开始》中的波斯裔黑皮肤律师雅斯名失业了，她要经历的是年龄、种族和性别的三重歧视。面试时，面试官告诉她，对于这些入门级的年轻人的职位，你可能太资深太老了。失业后的中年女性甚至不得不伪装自己还在过着正常的上班生活。

这种在电视剧里演绎过的狗血戏码也在现实上演。在中国职场上，女性过了岁后更不敢跳槽。现实中，势利的公司希望尽可能地压榨员工的青春，不愿意为女性生育产假付出成本。殊不知，一个人的黄金职业时期就是岁，这时候的员工已经褪去了青涩，获得了大量工作经验，因而比年轻员工更加能够做出正确的决策，会比犯错误的年轻员工更能为公司可持续发展和创新战略做出贡献。

四十岁有四十岁的美好和烦恼

人，尤其是女人，进入中年，就像走入一段弥漫着雾霾的森林，有些迷失，不知道路在何方。

被称为“冻龄女神”的演员俞飞鸿曾说，她在岁之前会有恐惧，但不是恐惧年龄，而是恐惧各种事情。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很多都在摸索，所以就会有焦虑。但她在三四十岁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所有的恐惧都没有了，包括年龄。因为即使活到四十岁，一个人依然有好多事情都没有去经历，没有探索，没有感受。

在焦虑肆虐的中国娱乐圈，这样的年龄观实际上非常罕见而珍贵，而她的“冻龄”也跟心态的平和与年轻息息相连。

同在演艺圈，岁决定离婚的女演员刘敏涛曾经仔细述说过自己的“中年叛逆”，在她看来，中年的叛逆已经没有了破坏力，它也许不像八九点钟的太阳那般骄阳似火，但却像冬日里的暖炉，温温地孕育着，不烫手，刚刚好。这份叛逆激发的温暖和斗志，是由内而外印在脸上的、眼睛里的，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

“这种力量是厚积薄发的，不是一拳出去让你感到很疼，是柔中带刚，刚中带柔，是一种让你很舒服的力量。岁的女性身上就具备这些东西，只要不忘初心，你心里年轻的那一块就会存留，所有的柔软也一定不会枯竭。”刘敏涛说。

而在拍摄电影《，，》的中国台湾导演张艾嘉看来，到了四五十岁,人生已可以被看透，但是人生还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一生也要一直去学很多东西。她拍摄这部电影就是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大家——到了岁，人生还有很多希望。

用智慧和勇气度过中年危机

《四十才开始》《瓦莱里娅》都告诉中年女性们，经济独立和财务自由是度过中年危机的关键。而建立终身学习的理念和实践也很重要，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保持不断的学习，具备个人核心竞争力，让自己永远有可以溢价的个人价值，才能有随时转身离开或重新开始的底气和能力。

当然，心态更加重要。著有《岁，人生半熟》的作家宽宽曾说，岁的人要始终坚持本心，选择将障碍看作生活的历练，珍惜生命中的已拥有，逃离不必要的欲望，努力去过自己选择的理想生活。如此，才会在一地鸡毛的真实中，“最珍惜的还是那一点天真”。

面对外界对中年女性的年龄歧视和性别偏见，女性要有强大而积极的心态去应对。前驻英国大使、最著名的中国外交官傅莹女士在接受英国媒体采访时曾说，女性不要因为社会的偏见而活，要活出自己的精彩。她幸运地有一个支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能够让自己闯事业的时候拥有坚强的后盾支撑。

在《欲望都市》中，女主凯莉是一名专栏作家，她书写自己和其他三位女性的情感生活，四人相伴终身的友谊令女性们羡慕。类似的，《四十才开始》每一集的结尾，也都是女主朱斯特通过写作来总结升华该剧集主题。

这些女性剧中，女性在女性困难时互相帮助，像《瓦莱里娅》里西班牙马德里的女性们，午夜聚会完各自回家后发消息报平安，在律师朋友失业无处可住时，其他朋友为其提供临时住所。巧合的是，真实世界里，女作家斐利比通过写作自己中年生活危机并与其他女性作家组建联盟，共同书写中年女性故事而获得力量。女性们互相帮助、倾诉和书写能够让女性度过中年危机。

在中国台湾高分电视剧《俗女养成记》第二季中，有一幕非常感人：从“陈嘉玲小时候受了欺负被妈妈安慰”到“长大后妈妈受了委屈被女儿安慰”的两个桥段，将女性一生可能面对的困境铺陈展现，小时候以为自己很强可是真正面对坏人时的无力委屈都太像真实生活了，不得不感叹，最后女人还是要靠女人。

说到底，或许，年龄其实是一个伪命题，你生命中的问题可能跟年龄没有关系，存在的问题也不会因年龄和岁月的流逝而改变，除非你做出努力。中年以后的我们，或许正在经历或者即将经历焦虑、迷茫、瓶颈，如果我们不正面冲撞它、击破它，那么它会卷土重来，并且一次比一次凶狠，而你却一次比一次无力。

如果你觉得一个女性二三十岁的时候有各种人生的可能性，那么到了四十岁，是否还有其他可能性？岁当然需要职业或事业，也需要健康的体魄，女性还会对爱情抱有期待吗？答案是肯定的。爱情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哪个女人不在穷其一生努力寻找那个爱她宠她的人？

关键是，进入每个年龄阶段，你是否有重新来过的勇气？岁的陈嘉玲从大城市台北回到台南老家，靠自己的双手，将小时候的一栋老房子改造成自己的房子，开始离家更近的生活。或许，成年人的成功之一就是有勇气直面平凡的生活和自己的平凡，并仍愿意为了更美好的生活继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