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世界大战 - 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各地方、各部门不得以任何名义、任何方式核准、备案新增产能的钢铁项目；该停建的停建、该拆除的拆除、该问责的问责。”

7月日，国家发改委发布新闻稿称，要将“僵尸企业”作为产能退出重点，加快推动僵尸企业整体退出。

何为僵尸企业？维基百科的定义是本来应该死亡，但是依赖政府补贴或银行贷款勉强维持生存，并且无法恢复活力的企业。简而言之，就是僵而不死。

中国的僵尸企业现状如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僵尸企业的产生？为何高层痛下决心，频频提出淘汰僵尸企业？该从哪些方面着手淘汰僵尸企业？7月日上午，中国人民大学国发院副院长、经济学院教授聂辉华代表课题组发布了国内首份完整的僵尸企业研究报告，对以上问题做出了解答。本文经正和岛精编后发布。

来 源 / 正和岛（ID：zhenghedao）

素 材 / 人大国发院

作 者 / 聂辉华、江艇、张雨潇、方明月

编 辑 / 馒头

▌重卡“论斤卖”：高层多次明确提出淘汰僵尸企业

产能过剩不是新问题，僵尸企业也不是新现象，为什么这次对僵尸企业的处置提到了空前的高度？

大家都知道十八大以来，供给侧改革已经成为新一届中央政府进行宏观调控的主要抓手，供给侧改革最关键的就是去产能，去产能说白了主要是淘汰僵尸企业。年底的时候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刘鹤在广东调研的时候明确提出要更加重视供给侧调整，加快淘汰僵尸企业，这是高层第一次明确提出淘汰僵尸企业。

有趣的是产能过剩不是新问题，僵尸企业也不是新现象，为什么这次对僵尸企业的处置提到了空前的高度？我觉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国内国际经济同时出现增长下滑的严峻状况，导致全球化时代中国经济不再能够独善其身。过去东方不亮西方亮，现在东方和西方经济同时陷入了晦明晦暗的前景。

世界主要国家名义GDP增长率（来源：Wind资讯库）

这个图描述了主要国家和中国的经济增长趋势图，、年之后所有国家的GDP增长率都出现大幅度下跌，虽然年之后稍有上升，但是这几年又保持平稳下滑态势。而且这次僵尸企业的面积是比较严重的，过去中国虽然也出现了产能过剩，但是过剩现象主要出现在某些行业或者局部地区，但是，目前的产能过剩是近似全行业的、全局性的。

我国目前工业产能利用率降至%，处于十年来历史新低。钢铁、煤炭、水泥、有色、石化等行业是产能过剩的“重灾区”。根据媒体报道，年钢铁行业产能利用率不足%，汽车行业产能利用率仅%，煤制油行业产能利用率不足%，水泥行业产能利用率只有%。一个生动的案例是，一位重型卡车行业的企业负责人告诉记者，近几年重卡行业持续低迷，库存积压越来越严重，几乎跟钢铁行业一样，到了“论斤卖”的地步。

第二个原因是中国经过多年高速增长，现在经济底子不错，加上中央领导政治权威非常高，所以这是痛下决心淘汰僵尸企业的窗口期。

▌工业部门僵尸企业比例约为%

最严峻的形势已经过去了，大家要有信心。

总体上中国工业部门的僵尸企业比例是逐渐下降的，最严峻的形势已经过去了。跟年的三年国企脱困时期超过%的亏损面相比，现在的僵尸企业问题根本不算什么，大家要有信心。

(1)分年份来看，年，中国工业部门的僵尸企业比例最高时(年)大约%，此后呈下降趋势，并在年之后保持稳定。年的工业部门僵尸企业比例大约为%。这说明中国僵尸企业的问题是在逐渐缓解的。

分年份僵尸企业统计图（工业企业数据库）

(2)分行业来看，利用年中国上市公司数据，人大课题组发现：僵尸企业比例最高的五个行业是：钢铁(%)、房地产(%)、建筑装饰(%)、商业贸易(%)和综合类(%)；僵尸企业比例最低的五个行业是：银行(%)、传媒(%)、非银金融(%)、计算机(%)和休闲服务(%)。

分行业僵尸企业统计图（工业企业数据库，年）

(3)分地区来看，经济发展水平较高的东部南部地区僵尸企业比例比较低，而经济发展水平较低的西南、西北和东北地区僵尸企业比例较高。

(4)分所有制来看，国有和集体企业中僵尸企业的比例最高，民营企业和港澳台及外商企业中僵尸企业的比例相近，且远低于国有和集体企业中僵尸企业的比例。

分所有制僵尸企业统计图

(5)分规模来看，大型企业和中型企业的僵尸企业比例最高，但由于基数比较小，大部分僵尸企业还是小型企业。

(6)分年龄来看，随着企业年龄的增长，僵尸企业的比例越来越高。成立年的企业中，只有约3%的企业是僵尸企业；而在成立超过三十年的“老”企业中，约有%的企业都是僵尸企业。

▌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合谋是僵尸企业产生的主要原因

给不会游泳的人坐上了飞艇，让会游泳的人强行按在水里，不让他换气。

僵尸企业之所以产生，我们认为第一个原因是地方政府和企业的合谋。地方政府对辖区内企业生产技术比较清楚，但是中央政府只能看到地方产出，因此存在信息不对称现象。僵尸企业问题上地方政府和企业也会存在合谋，地方政府给僵尸企业输血，或者给非僵尸企业施加就业压力和产量扩大压力，导致一些不是僵尸企业的变成僵尸企业，一些僵尸企业很难被清理出去。这就导致了两个不好的后果，第一个是真正的僵尸企业得不到淘汰，产能无法被减少，浪费大量宝贵资源。另一方面，这些银行补贴和银行贷款本来可以给好企业，现在没法给好的企业，反而会把好企业给挤出去。

第二个原因是地方政府之间和国企之间的恶性竞争。地方政府竞争被认为是中国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但是也带来负面效应，地方政府之间大量出现保护主义、重复建设。一般中央决定什么行业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地方就拼命扶持，一哄而上，然后产能过剩了，就要清理了。怎么清理呢？以大吃小，为了保证吃掉别人，就进一步做大，这就加剧了僵尸企业的产生。

第三个是大规模刺激的后遗症。年发生国际金融危机，中央政府实施四万亿刺激计划，据说配套资金有十亿，这给僵尸企业埋下了隐患。一开始没有得到四万亿刺激的僵尸企业比例很高，得到四万亿刺激的僵尸企业比例很低。但是在年以后得到刺激的行业的僵尸企业比例升高，年超过了没有得到刺激的行业。

第四，外部需求冲击。大家知道年金融危机以后，出口下降，很多企业拿不到定单，所以变成了僵尸企业，产能过剩了。一个例子就是赛维LDK，我觉得这个例子特别典型。年的时候，市场价格是美元每千克，到开工的时候就跌到美元，跌了十几倍。所以产能开工率马上不足了。我们做了一个分析，考察出口依赖度和僵尸企业的比例关系，发现年出口占销售额比较高的行业，在年成为僵尸企业的比例更高。

最后第五个原因是银行信贷歧视。民营经济本来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部分，解决就业最多，但是一直遭受所有制歧视，很难拿到钱。一些企业资金流断了就破产，并不是没有盈利前景。而国有企业拿到很多钱，他们有困难政府也会救济他。

低生产成本不是问题，但是歧视是一个问题，这样一种歧视就好比一场游泳比赛里面给不会游泳的人坐上了飞艇，让会游泳的人强行按在水里，不让他换气，是这个关系。

▌减少政府对企业干预

少提或者不要片面的提顶层设计，让下面的人摸着石头过河。

针对上述问题，我们提出这几个方面的对策建议。

第一，减少政府对企业干预，尤其是慎用产业政策。地方政府要减少对企业运营干预，不要利用行政力量推动企业兼并重组。对中央政府和部委来说，要谨慎使用产业政策，现在中国情况是只要出产业政策就有补贴，就大规模产能过剩，就开始出现僵尸企业，这个过程中还有很多寻租，很多腐败。

摸着石头过河，少提或者不要片面的提顶层设计。我们老是幻想，有这么多聪明的人，有这么多经济学家，有这么多国家智库，总想一小波人，某个小组，可以凭借他们的智慧，设计中国经济转型和升级，以及成为世界第一大国的蓝图。我觉得这是不现实的。从目前来看，我们很多领域仍然需要探索，我们应该让基层老百姓、官员、企业家有更多的探索。

第二，完善国资委对国企考核指标，全面理解做强、做优、做大国有企业。“做强、做优、做大”这个口号是提出来了，但是在考核的时候做强和做优是很难考核的，做大最容易考核。所以做大、做强、做优最后只变成做大了，国有企业做大了，就加剧了产能过剩。

第三，优化银行的预算约束，这一点非常关键。因为是银行向僵尸企业输血，现在我们谈僵尸企业，僵尸企业问题如果治理不好，下一步是什么？就是僵尸银行。我们现在看银行是僵尸企业比例最低的，0%。非银行金融机构是僵尸企业比例排第三位的，只有4%点多。但是僵尸企业如果处理不好，下一步就是僵尸银行，这两个数字马上变化。

银行要对贷款质量进行监督。我们建议减少地方政府对银行的行政干预，通过制定相关法律法规，确保银行体系的相对独立性。在宏观调控时，中央和地方政府要减少施加银行保增长的压力。

第四，多渠道化解过剩产能，鼓励企业兼并重组和改制分流，加快建立和完善社会保障网络。我们提一个建议，是否可以把过剩的钢铁、水泥用于贫困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由中央政府或对口支援的地方政府通过发行债券代为支付？

第五，加快国有企业改革步伐，关键是明确国企定位。去年到今年下发一系列国企改革文件，但是都回避一个问题，就是国有企业的地位问题。国有企业究竟是纯粹市场化企业还是承担较多政治和社会功能的特殊企业？如果承担政治和社会功能，国企就会陷入与地方政府合谋之中，最终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大量国企成为僵尸企业的困境。我们建议进一步对国企进行分类改革，明确哪类国企要承担政治和社会功能，哪类国企是纯粹的市场化企业。对于前者，限制数量，当做特殊企业来对待。对于后者，加强市场化考核，鼓励做强做优。